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骑士小说网 www.74xs.org,契诃夫1880-1884年作品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三

    秋天来临,跟去年的秋天一样潮湿,一样泥泞。

    外边是阴雨连绵的早晨。深灰色的云仿佛涂满泥浆似的,密密层层,遮蔽云空,停在那儿不动,惹得人发愁。似乎太阳不存在了,它整整一个星期没出来照一次大地,倒好象深怕稀泥会染污它的光芒似的。……雨点特别猛烈地敲打窗子。风在烟囱里痛哭,哀叫,活象失去了主人的狗。……简直看不到哪张脸上不流露出绝望的烦闷神情。

    就连最绝望的烦闷也比那天上午玛鲁霞脸上露出的走投无路的悲哀好得多。我的女主人公正踏着泥浆,往托波尔科夫医师家里慢慢走去。为什么她去找他呢?

    “我去看病!”她想。

    可是,不要相信她,读者诸君!她脸上不是平白无故露出内心斗争的神情的。

    公爵小姐走到托波尔科夫家门口,心里发紧,胆怯地拉一下门铃。过一分钟,门里边响起脚步声。玛鲁霞觉得两条腿僵了,要弯下去。门扣卡达一响,玛鲁霞看见面前出现一

    个使女,长得很不错,脸上带着疑问的神情。

    “大夫在家吗?”

    “他今天不看玻明天来!”使女回答说,由于湿气迎面扑来而发抖,往后倒退一步。大门就在玛鲁霞鼻子跟前砰的一声关上,震颤着,门扣卡达一声又扣上了。

    公爵小姐很难为情,懒洋洋地走回家去。家里正有一场戏等着她免费去看,不过那样的戏她早已看腻了。那样的戏绝不是公爵家里所应有的!

    叶果鲁希卡公爵在小小的客厅里,坐在蒙着光滑的新花布的长沙发上。他学土耳其人的样子坐在那儿,两条腿盘在身子底下。他的女朋友卡列丽雅·伊凡诺芙娜在他身旁地板上躺着。两个人玩“鼻子”游戏,喝酒。公爵喝啤酒,他的情人喝马德拉葡萄酒。赢的一方,除了有权利打对方的鼻子以外,还可以得到一枚二十戈比银币。卡列丽雅·伊凡诺芙娜既是女人,就由对方做出小小的让步,不必付出二十戈比银币,用接吻来折合。这种游戏使得两个人说不出地高兴。他们笑得前仰后合,你拧我一把,我拧你一把,随时从自己的位子上跑开,互相追逐。叶果鲁希卡赢了,就象牛犊似的欢蹦乱跳。卡列丽雅·伊凡诺芙娜输了就接吻,她那种半推半就的样子总是引得叶果鲁希卡神魂颠倒。

    卡列丽雅·伊凡诺芙娜每天都到叶果鲁希卡家里来。她是高而且瘦的黑发女人,眉毛非常黑,眼睛象虾一般凸出。她总是上午九点多钟来到普利克隆斯基家里,在他们这儿喝早茶,吃中饭,用晚饭,夜里十二点多钟离开。叶果鲁希卡口口声声对妹妹说,卡列丽雅·伊凡诺芙娜是歌唱家,她是很可敬的女人,等等。

    “你跟她谈一谈!”叶果鲁希卡劝妹妹说。“她是聪明女人!

    聪明透顶啊!“

    尼基佛尔,依我看来,却说得比较正确,他管卡列丽雅·伊凡诺芙娜叫骚娘们儿和骑兵·伊凡诺芙娜①。他满心痛恨她,遇到不得不伺候她的时候,总是不由得冒火。他看出了真相,这个年老忠心的仆人的本能告诉他说,那个女人不配在他主人的周围。……卡列丽雅·伊凡诺芙娜愚蠢、无聊,然而这没有妨碍她每天总是肚子胀得饱饱地走出普利克隆斯基家门,口袋里装满赢来的钱,相信他们缺了她就活不下去。

    她其实是俱乐部台球记分员的妻子,如此而已,然而这没妨碍她成为普利克隆斯基家十足的女主人。这头母猪喜欢把两只脚放在桌子上。

    玛鲁霞靠抚恤金活着,那是她在父亲死后领到的。她父亲的抚恤金比普通的将军该得的多。可是玛鲁霞名下所得的那份却很少。然而,要不是叶果鲁希卡那么任性挥霍,那份钱原也够维持温饱的生活了。

    他不愿意,也不会工作。他不愿意相信他穷,如果人家叫他迁就家里的景况,尽量不要乱花钱,他就会暴跳如雷。

    “卡列丽雅·伊凡诺芙娜不喜欢吃小牛肉,”他不止一次对玛鲁霞说。“应当给她做烤子鸡。鬼才知道你们是怎么回事!

    又要当家,又不会当家!明天万万不能再做这种无聊的小牛肉!我们会把这个女人活活饿死!“

    玛鲁霞略微顶撞他几句,可是为了避免发生误会,还是买了子鸡。

    “为什么今天没有烤菜?”有时候叶果鲁希卡叫道。

    “因为昨天我们吃过子鸡了,”玛鲁霞回答说。

    然而叶果鲁希卡不大懂得当家的算术,而且一点也不想弄懂。他坚决要求吃饭的时候要为他准备啤酒,为卡列丽雅·伊凡诺芙娜准备葡萄酒。

    “一顿象样的饭能缺酒吗?”他耸耸肩膀,问玛鲁霞说,对人的愚蠢感到惊讶。“尼基佛尔!一定要有酒!你的事就是管这些嘛!你呢,玛鲁霞,应该害臊才是!莫非要我自己来当家不成!你们多么喜欢惹得我冒火!”

    他是谁也管不了的大少爷!不久卡列丽雅·伊凡诺芙娜也来帮他的忙。

    “给公爵预备酒了吗?”她看见要开饭了,问道。“啤酒在哪儿?那就得跑一趟,去买啤酒!公爵小姐,您给仆人钱,叫他去买啤酒!您有零钱吗?”

    公爵小姐说有零钱,就把手边剩下的一点钱统统拿出去。

    叶果鲁希卡和卡列丽雅又吃又喝,却没看见玛鲁霞的表、戒指、耳环,一件跟着一件送进当铺,她那些贵重的连衣裙也陆续卖给旧货商人了。

    他们没看见,也没听见玛鲁霞向年老的尼基佛尔借明天的菜钱,那个仆人怎样嗽着喉咙,嘴里嘟嘟哝哝,打开他的箱子。这两个庸俗而麻木的人,叶果鲁希卡和他那出身低贱的女人,根本就不管这套!

    第二天上午九点多钟,玛鲁霞动身到托波尔科夫家里去。

    给她开门的又是那个长得很不错的使女。她把公爵小姐让进前堂里,帮她脱掉大衣,然后叹口气说:“您一定知道吧,小姐?大夫看病至少要收五卢布。这您是知道的。”

    “她对我说这话是什么用意?”玛鲁霞暗想。“多么无礼!

    他,可怜的人,却不知道他用了这么无礼的女仆!“

    同时玛鲁霞的心有点发紧:她口袋里只有三卢布。他总不至于因为少了区区两卢布就把她赶出去吧。

    玛鲁霞从前堂走到候诊室里,那儿已经坐着许多病人。渴望治好病的,不消说,大多数都是女人。她们占据了放在候诊室里的所有家具,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地坐在那儿谈天。她们谈得极热闹,而且无所不谈:谈天气,谈疾病,谈大夫,谈孩子……。她们大声讲话,扬声大笑,就象在自己家里一样。

    有几个女人一面等着看病,一面打毛线,做女红。在候诊室里,穿得朴素和很差的人是没有的。托波尔科夫在隔壁房间里诊玻人们按次序走到他的房间里去。走进去的人都脸色发白,神情严肃,微微有点发抖,可是临到从他那儿走出来,却脸色发红,冒汗,就象在教堂里刚行过忏悔礼,或者从身上卸掉一种力不胜任的重负,不由得暗自庆幸似的。托波尔科夫为每个病人至多只用十分钟。大概她们的病都不重吧。

    “这一切多么象是庸医骗钱!”玛鲁霞要不是在想自己的心思,就会这样想。

    玛鲁霞最后一个走进医师的诊室,那儿到处都堆着书,书脊上印着德语和法语书名。她走进去,索索地发抖,象是浸进凉水里的母鸡。他站在房间中央,左手扶着写字台。

    “他多么漂亮啊!”他的女病人头脑里首先闪过这个想法。

    托波尔科夫从没装出过神气活现的样子,再者,他也不见得有装模作样的本事,然而他平时的一切姿态,不知怎么都显得特别威严。玛鲁霞这一回见到的他那姿态,使她联想到画家画伟大的统帅而雇用的模特儿的威严。他一只手扶着桌子,手旁边放着他刚从女病人手里收下的十卢布钞票和五卢布钞票。桌子上还特别整齐地放着些工具、器械、试管,这些东西对玛鲁霞来说都极难于理解,极“富于学术气息”。那些东西,再加上这个设备豪华的诊室,使得威严的画面越发威严了。玛鲁霞关上身后的门,站祝……托波尔科夫伸出手来指了指圈椅。我的女主人公文静地走到圈椅跟前坐下。托波尔科夫威严地摇晃着身子,在她对面另一把圈椅上坐下,睁着疑问的眼睛盯住玛鲁霞的脸。

    “他不认识我了!”玛鲁霞暗想。“要不然他就不会沉默。

    ……我的上帝啊,他为什么不说话?哎,我该从哪儿讲起呢?“

    “怎么样?”托波尔科夫咕噜一句。

    “有点咳嗽,”玛鲁霞喃喃地说,而且,仿佛为了证实她的话似的,咳了两声。

    “很久了吗?”

    “有两个月了。……夜里厉害点。”

    “嗯。……发烧吗?”

    “不,好象没发过烧。……”

    “您,似乎,在我这儿看过病吧?以前您得过什么病?”

    “肺炎。”

    “嗯。……对,我想起来了。……您似乎姓普利克隆斯基吧?”

    “对了。……那一回我哥哥也病了。”

    “请您吃这种药粉,……睡觉以前吃,……要避免着凉。

    ……“

    托波尔科夫很快地写下处方,站起来,做出原来那种姿势。玛鲁霞也站起来。

    “另外没有什么病吗?”

    “没有什么了。”

    托波尔科夫定睛瞧着她。他瞧着她,又瞧着房门。他忙得很,等着她走出去。她却站在那儿,看着他,欣赏他,等着他会对她说些什么话。他多么好看啊!在沉默中过了一分钟。最后她打个哆嗦,看出他有张嘴打呵欠的意思,他眼睛里露出等她出去的神情,就递给他一张三卢布钞票,回转身向房门口走去。医师把钱丢在桌子上,等她走后关上房门。

    玛鲁霞从医师家里出来,走回家去,心里非常生气:“哎,我为什么不跟他说话呢?为什么?我胆小,就是这么回事!弄出这样的结果,未免太荒唐。……光是空打搅他一常为什么我把该死的钱捏在手里,好象要显一显阔气似的?钱是很微妙的东西埃……求上帝保佑吧!我可能得罪人了!给他钱,应当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才对。哎,我为什么不说话呢?……那他就会对我讲起来,解释清楚。……那就可以弄明白为什么他打发媒婆来了。……”玛鲁霞回到家里,在床上躺下,把头藏在枕头底下,每逢她心情激动,她总是这样做。然而这也没能使她定下心来。

    叶果鲁希卡走进她的房间,开始从这个墙角走到那个墙角,皮靴踩着地板嘎吱嘎吱地响。

    他的脸色鬼鬼祟祟。……

    “你有什么事?”玛鲁霞问。

    “啊埃……我当你睡着了,不想惊动你。我要告诉你一个消息,……很愉快的消息。卡列丽雅·伊凡诺芙娜愿意在我们这儿住下了。是我把她请来的。”

    “这不行!!②

    你把个什么人请来了?“

    “为什么不行呢?她很好嘛。……她会帮你料理家务。我们可以叫她住在拐角上那个房间里。”

    “妈妈就是在拐角上那个房间里去世的。这不行!”

    玛鲁霞扭动身子,索索地抖,好象有谁剌痛她似的。她脸颊上泛起红晕。

    “这不行!要是你逼着我跟那个女人一起生活,乔治,那你就要了我的命!亲爱的,乔治,别这样!别这样!我亲爱的!喏,我求求你了!”

    “咦,她有哪点儿惹得你不喜欢呢?我不懂!她跟别的女人一样嘛。……她又聪明,又快活。”

    “我不喜欢她。……”

    “哦,可是我喜欢她。我爱那个女人,而且要她跟我住在一块儿!”

    玛鲁霞哭起来。……由于绝望,她那苍白的脸变了样。

    ……

    “要是她在这儿住下,我就会死掉。……”叶果鲁希卡轻声吹着口哨,来回走一阵,然后从玛鲁霞房间里走出去。过一分钟,他又进来了。

    “借给我一个卢布,”他说。

    玛鲁霞给他一个卢布。她得设法减轻叶果鲁希卡的悲伤才行,依她看来,目前他心里正发生可怕的斗争,他对卡列丽雅的爱正在跟他的责任感相持不下!

    傍晚,卡列丽雅来看公爵小姐。

    “您为什么不喜欢我呢?”卡列丽雅拥抱公爵小姐,问道。

    “要知道,我是个不幸的人!”

    玛鲁霞挣脱她的拥抱,说:

    “您没有什么可以使我喜欢的地方!”

    可是她为这句话付出了很高的代价!不出一个星期,卡列丽雅就搬进她妈妈去世前所住的房间里,这个女人认为首先必须为那句话报仇。她选择最粗鲁的报复方法。

    “您干吗这样装腔作势?”她每次吃饭都问公爵小姐说。

    “您既穷成这样,那就用不着再装腔作势,见着好人应该鞠躬才是。要是我早知道您有这样的缺点,我就不会搬到您这儿来住了。再者,我又何必爱上您哥哥呢?!”她补充说,叹口气。

    她对玛鲁霞的贫穷发出种种责难、暗示、微笑,最后竟然哈哈大笑。叶果鲁希卡对这种讪笑满不在乎。他认为自己对不起卡列丽雅,只好听其自然。可是台球记分员的妻子,叶果鲁希卡的情妇,却用这种极其愚蠢的讥笑毒害了玛鲁霞。

    每到傍晚,玛鲁霞就到厨房里去坐着,那么狼狈,软弱,迟疑不决,不住地把眼泪滴在尼基佛尔的大手心上。尼基佛尔就陪着她呜咽,向她追述往事,可是对往事的回忆却加深她的创伤。

    “上帝会惩罚他们!”他安慰她说。“您不要哭了。”

    冬天,玛鲁霞再一次到托波尔科夫家里去。

    她走进他的诊室,他正坐在圈椅上,仍然同先前一样英俊而威严。……这一次他的脸容十分疲劳。……他的眼睛眫个不停,没有工夫睡觉的人总是这样。他眼睛没看玛鲁霞,光是用下巴指一下对面的圈椅。她坐下来。

    “他脸上有悲哀的神情,”玛鲁霞瞧着他,暗想。“他大概跟商人的女儿一起过得很不幸福吧!”

    他们默默无言地对坐一分钟。啊,她会多么津津有味地对他诉说她的生活呀!她会对他讲许许多多话,那是他在任何印有法语和德语书名的书里都读不到的。

    “我咳嗽,”她小声说。

    医师瞥了她一眼。

    “嗯。……发烧吗?”

    “是的,每到傍晚就发烧。……”

    “夜里出汗吗?”

    “出汗。……”

 &n...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